01、结缡
“哦，病已……”她想缓和一下气氛，可当她的眼睛稍许适应了黑暗的光线，能看清房内家具大致摆设的位置和轮廓时，却突然发现原本站在自己眼前的刘病已不见了。
“我喜欢，要你管……”
“新人请用。”仆妇弯腰请二人用膳。
许夫人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襌衣，替女儿披上，含泪叮嘱：“你已经是大人了，母亲很是替你高兴。”
“唔。”她挣扎抗议，他的舌尖顺势滑入她的口中，熟悉的香甜气息令他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，身体里像有团火在熊熊燃烧。
病已越听越青筋暴起：“说你蠢你还不承认！你个笨蛋，这种事怎么可以跟外人提起啊！”
熬过了最初的疼痛，她慢慢恢复了精神，却仍是扯着他的头发抽抽噎噎的说：“我疼得睡不着怎么办？”
车到门前，彼时许家内宅东房门前，一身纁袡曲裾，发绾假髻结成三环的许平君正羞答答的面向南方而立。那双如水眼眸顾盼生辉，朱唇微翘，唇上精致的勾勒出犹如樱桃大小的一点嫣红，她绯霞满面，浓密卷翘的眼睫盖住了欲语还休的眼眸。
“我保证不会弄错了……”
她是真的感到疼痛难忍了！他甚至能听出她说话都带着明显的颤音，他心如刀割，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角，湿湿的，有点咸，那是她的眼泪。
许夫人点了点头，挥手示意女婿上车。刘病已来之前坐的是主车，返回时却弃车不坐，亲执缰绥，为妻子驾车。跟从者中有乐者吹笙击鼓，门前小童拍手赞叹，在众人的祝福和欢笑声中，刘病已挥动长杆，喝了声：“驾！”
“你能不能安静会儿？”他挫败的翻身跨骑在她身上，压住她的两条腿，腾出两只手捧住她的脸颊，终于准确无误的封住了她的嘴。
车行至尚冠里大门前，史丹准备替换下刘病已驾车，让他改坐主车返回，谁知刘病已却摇头谢绝：“不用。”双唇抿拢微微一笑，“我想……亲自驾车接她回去。”
“别玩了，好痒啊。”她笑着用手推他，“我跟你说，我刚才没吃饱，半夜肯定会饿醒的，这房里有没有吃的？你快去找找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她神志不清的呻|吟。
“可是……这……”
她用力推开他，他抓住她的手急切的解释：“对不起，太黑了，我没看清楚。”边说边试着再次靠近她。
“没空！”他呼呼喘气，低下头亲吻她的嘴唇。
“闭嘴啦！”事关男人的自尊心，他生气了，怒道，“还不都是为了你？我要不是怕弄疼你，我早就……”
“嗯，你做什么？”她稍稍恢复清醒，仰起上身来试图阻止他。
光线虽暗，但两人贴得如此之近，许平君不可能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。贴身紧挨的男子赤|裸的身躯在黑暗中轮廓勾勒出清晰的线条。她结结巴巴的问：“你……你在做……做什么。”
平君也不禁动了情：“诺。”顿了顿，抱住母亲，仍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母亲肩上，低低的呢喃，“君儿舍不得你……”
合卺实乃一只瓠瓜一剖为二，柄端系以绳线相连。病已与平君分执半只瓠瓜，相对饮酒。酒水盈盈，入口却已非之前那般醇香可口，瓠瓜涩苦，酒水倒在卺内，沾染了苦味。
车队抵达宣明里后，刘病已跳下车架，对着车帷深深一揖，“请夫人下车。”
房内伸手不见五指，对面的刘病已并没有说话，但她却能强烈的感受到他的存在。寂静的寝室忽然变得闷热起来，汗水将贴身亵|衣浸湿，她心跳快得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，难受得紧。
汗水从他额头滴落，他动也不动，骇然失色的拍打着她的脸颊：“平君！平君！你没事吧？”
在他强硬缠绵的吻势下，平君一溃千里，双臂软绵绵的揽在他的脖颈上。
寝室内摆放着六只豆器，用一条长巾覆盖住，另有四只敦器，上面也用东西遮盖住，瞧不出里面装了什么。房间靠北墙处摆着一只尊，这个不用看也猜得出装的是酒。酒尊旁还搁着四只爵以及一对合卺。
“啊！”她猛地睁大眼，痛得弹跳起来，“你在做什么呀？你拿什么东西乱捅我，很痛啊！”
平君这时已有领悟，这些食物并非当真用来果腹充饥之用，只是在夫家的合卺之礼的一部分。她不敢造次，谨慎的遵从着仆妇的下一步指引。
“我管你是对是错，总之你弄疼我了，你就是有错！”
天色已黑，车前随从燃起火把引路，刘病已只觉得心情愉悦得似要飞涨到天上去一样，他从小玩世不恭，这时候却难得一本正经的起来，马车走得并不快，但他手里紧握着缰绥，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携带，手心里竟紧张得沁满汗水。
他只当她答应了，于是立即行动起来，双手笨拙的去解她的腰带。
“你不懂，你不懂……”彭祖摸摸史丹的头，“你还小，所以你不会懂。”
许夫人却早已红了眼，欢喜之余更多的是浓浓的不舍不请，替女儿施衿结帨，哽声说：“勉之敬之，夙夜无违宫事！”
抬鼎的人退了出去，仆妇上前持匕将鼎内的肉逐一割下，分装在盌内。新人席前摆上食案，六只豆和两只敦也打了开来，豆内盛的是醯酱和菹醢，敦内盛的是黍稷。这些馔食被整齐的摆放上了新人的案前，刘病已微微一笑，冲平君一揖：“夫人请。”
他的呼吸灼|热的喷在她的耳后，耳垂上湿濡一凉，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舐，酥麻的感觉如同电殛般滑过她的身体，她浑身一颤，双腿再也支撑不住，瘫软的滑倒。
“你还狡辩！真是混蛋啊你……我要告诉母亲，你欺负我！”
平君只想从床上爬起来，便不断的挣扎扭动，惹得病已只觉得自己双腿间胀痛得更加厉害，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旦冲动起来，哪里还能强忍得住，他嘶吼一声，将平君强行摁倒，如豹一般弓起的身子猛地奋力向前冲去。
“嗯……”她继续哭，毫无节制。
一声长长的抽气，紧接着又是一声呜的哭颤，他刚刚硬气的心肠顷刻间化为乌有。
刘病已携了平君的手从西阶下堂，许广汉并不相送，由许夫人一路送到宅门前。许家宾客云集，门前挤满了观礼的亲朋乡邻，闾里一些稚龄孩童嬉笑着仰头观望，眼尖的瞧见新人从门里出来，拍手叫道：“快看快看！平君姐姐好漂亮！”
少女温软的胴体在他臂弯中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，掌心下的肌肤滑如凝脂，手指抚触之处，她的体温也随之节节攀升。
他已经准备好接受平君凄厉的惨叫声了，可没想到身下的可人儿居然会发出一种猫叫般的哭声。那哭声很低，却带着一种长长的颤音，呜咽到最后突然断了气息。
他将脱下的衣裳扔下床，然后扑上来抱住她，她吓得“哎呀”叫了一声。
早有小童在闾里门前看到亲迎的车队后便奔回许家告知，许广汉无子，于是便打发戴长乐出去接人。
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充斥着她的心灵，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前所未有过的感觉，只能迷离着双眸，意乱情迷的发出含糊的呻|吟。
他亲了亲她的额头，“我给你讲故事，好不好？”
夫妇俩将女儿送下楼，戴长乐已将刘病已迎进门，站于前堂阶下。见许广汉夫妇出来，刘病已于阶下作揖，然后才脱鞋上堂。许广汉站于东侧，面朝西，张彭祖从刘病已身后走了出来，将准备好的雁子放在地下。刘病已偷偷瞄了眼容光艳丽的许平君，然后努力端庄姿态，朝许广汉夫妇跪下行稽首大礼。
“睡……睡……睡……”
“你敢？！”
刘病已坐在平君对面，平君仔细留意他的一举一动，他做什么她便也跟着动什么。刘病已取出菹、醢、黍、稷、祭肺等食物放置一旁祭奠先人，仆妇随即上前布菜，将举肺和脊骨分入二人盌内。因为紧张，平君腹中饥饿感大增，正想举箸进食，却见刘病已端起盌来，向天举了举，仍是祭祀先人。平君大窘，庆幸自己没有铸成大错，赶紧有样学样的先将食物进奉先人。
黑暗中他没找准她的唇，一下亲到了她的鼻子，平君叫道：“你咬我鼻子干什么？我不跟你开玩笑啦，你快点去找吃的，这里不是我家，我可不知道厨房在哪。”
尝过举肺和脊骨，仆妇在边上进上麦饭，刘病已和许平君吃一口麦饭，喝一口糜羹，用手指蘸酱吃。平君食欲渐开，不曾想才用过三口饭，仆妇已将盌收去，就连刘病已也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，微微嘟起嘴来。
平君瞧在眼里，困窘之意大消，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。
“你就是笨！病已哥哥已经冠字了，以后该叫次卿哥哥。”
他心疼的搂住她，自责得恨不能割自己两刀陪她一块儿受罪：“对不起，是我不好。”
旁边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推搡她，“笨！那叫英俊，你懂不懂，不懂不要乱说话，真丢脸！”
病已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传到她的背脊，她四肢僵硬，无法动弹分毫。
许惠扑哧一笑，平君面上一烫，低着头跨进房里。
“要你管！”
刘病已道：“母亲放心，我一定会照顾平君的。”
刘病已对史曾这位二舅的印象最好，虽然在史家住的日子并不长，且当时年幼不大记事，但一见到小时候常常淘气欺负他的表弟史丹，他就恍然记起二舅史曾和三舅史玄往日对他的种种好来。
史良娣的兄长史恭在几年前已经故世，如今史家史太夫人史贞君虽然尚在，但也年迈垂暮，家中事务早交由史恭长子史高继承。刘病已的喜帖书函发到鲁国史家后，史贞君闻知曾外孙要娶妻，高兴之余特意谴孙子史曾上京赴宴。史高的儿子史丹歆羡长安京都风貌，便也一同前来。
“病……”颤栗的一声呼唤噎在了喉里，腰上一紧，她被人从身后环住腰然后使劲往后一拽，跌入那具熟悉的怀抱中。
仆妇笑吟吟的将四只爵拿走，最后取出合卺，斟上酒水后递了过来。
刘病已上来拉住平君的手，将手中缡带的另一端塞到她手里，二人目光相接，脉脉含情，相对一笑。
宣明里的住处是史曾花钱租下的。
“你弄痛我了！”她急得大叫。
病已顺势将无力的她抱上床。
“啊！我不要！会痛啊，你走开啦！”
平君不敢说话，眨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，眼神相询，似在怀疑。
食案撤离，刘病已脱下外面那件纁裳礼服，平君紧紧抓着腰带，满面红霞，良久才咬着唇瓣儿，慢慢脱下外衣。许惠笑嘻嘻的接过衣裳，道了声安，便和室内的阿保仆妇们一起退了出去。
“呜——”
“再试一次啦！”
许广汉面带微笑，对身侧的女儿说：“去吧。”
“嗯。”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，双手撑在她的身侧，勉强支撑着自己的重量。
房门关上的一霎那，室内陡然暗下，平君讶然：“她们怎么把灯烛都带走了？”
这时有人将门外的三只鼎抬了进来，鼎上茅草已然揭去，南侧那只盛着十四条烤鱼、一只风干的腊兔，中间则是两片举肺、两截脊骨、两片祭肺，最北的那只鼎内盛的是一只去掉四蹄的祭牲小猪。
情欲逐渐退散，他慢慢退后，在她身边躺下，一条胳膊给她当枕，一条胳膊紧紧搂住她，安抚的拍着她的背，“没事了，没事了。我答应你，只要你不愿意，我一定再不……这样欺负你。”
正当许平君胡思乱想的时候，病已的手颤颤巍巍的摸了上来，沿着她的腰腹往上攀覆。
他左手将她添乱的两只手抓住，右手继续使力乱扯一通。
穿了衣裳的搂抱和不|穿衣裳的搂抱，感觉是完完全全的不同。她又彻底迷糊过去，刘病已加快动作，虽然费了点工夫，到底还是把她也扒了个一干二净。
许惠扶着许平君上了第二辆车，车帷即将放下之时，平君忍不住喊了声：“母亲……”浓浓不舍之情无语言表。
刘病已头戴爵弁，缨结颔下，一身纁裳缁袘的端坐在车上，眼看马车缓缓驰入尚冠里的大门，他脸上不自觉的洋溢起笑容。
于是他率先举箸，夹了片肺，放到嘴边咬了一口。平君莞尔一笑，这才放心的吃了起来。
他慌了神，“不会！不会！我还没开始……我，我会小心的……”汗水顺着鬓角滑入衣襟，他松开她的手，先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扒了个干净。
史丹不禁一愣，火光下这位表兄刚毅端正的五官正出奇的绽放出难以掩藏的柔情。他对刘病已并不算熟识，所以不能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。娶妇亲迎之礼他见过不少，只有庶民之家无随从驾车才会选择自己驾车娶妇，对于他们这等士人大家，礼仪上也只是要求遵照形式亲自驾车让车轮走上三圈便止，哪有新郎会放着墨车不坐，自己驾车将新娘娶回家的道理？
日暮，黄昏。晚霞将天际染得灿红一片，犹如新娘脸上搽过的胭脂般娇艳。
三辆马车鱼贯驶入尚冠里，主车乃是墨车，这在平时乃是士大夫才能乘坐的规格，除此之外，庶民婚礼时方可假借使用。是以车队从宣明里出发起，引来路人注目时也有不少人高声道喜，祝福不断。
平君答：“诺。”
“别……别动。”他憋足了气，脑门上满是豆大的汗水。
平君目光在房内转了一圈，最后落在床上，床上衾席铺得整整齐齐，两只夏枕紧紧靠在一起。她心跳加快，突然没来由的紧张起来，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手里的缡带。
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，她只隐隐约约有个大致的了解，今天早上许夫人拉着她的手吱吱唔唔了半天，最终也没把晚上合卺后会发生的事向女儿交代清楚。从母亲吞吞吐吐的表情上，她只能揣测那或许并不是一件能令女子愉快的事情，否则母亲不会有那样怪异的神色。
史丹不悦的拍开他的手，“你不过比我大了一二岁，何以如此无礼？”
对面病已瞧出妻子异样，目光愈发放柔，嘴巴张了张，左眼冲她眨了眨，偷偷扮了个鬼脸。
“平君！和_图_书”他松开她，长长的吸气，然后呼气，急促而焦躁，“给我好么？”
史丹瞠目之际，张彭祖哈哈一笑，拍了拍他肩膀，见怪不怪的将他拉走：“他想显摆他的驾御能力，你就由他去吧。”
“我为什么不敢，我还要告诉意姐姐，彭祖哥哥，你之前还跟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过，说什么娶了我再不会欺负我……”
许惠掀开帷帘，扶着羞答答的许平君下车。新人结缡来到新房寝室门前，只见门前搁着三只大鼎，鼎耳上贯穿横杠，鼎上覆盖茅草。平君不甚明了，好奇的打量着那三只鼎，病已先一步进入房内，在席前站住，回头见平君仍伫立门前，笑道：“进来呀。”
“病已哥哥也很漂亮啊！”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赞道。
刘病已放下盌，对她说：“吃吧，可以吃了。”
许广汉打量着即将出阁的女儿，遵循礼法，对她语重心长的做最后关照：“戒之敬之，夙夜毋违命！”
平躺在床席上，她紧闭双眼，双手抵住他坚实的胸膛，掌心下是心跳的震动，耳边是急促的呼吸，鼻端是暧昧的气息。
许夫人破涕为笑，嗔道：“你哪会舍不得你的老母亲？你的心只怕比你人更早飞出去了。”见女儿羞窘的用手指扯着帨巾不说话，便又说，“去吧，去吧，女大不中留，做父母的也就不多留你了。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，再迟可就要宵禁了。”
他紧张的将她的双腿分开，环住自己的腰身，然后低下头一通胡乱的亲吻。
她破涕为笑，甜甜的应道：“好。”
浅尝即止，放下炙肝后，仆妇再次用爵斟酒给二人送上，饮毕却不再送上食物。
“我不要啦！”
玄酒入喉，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来。夫妻结缡相伴，犹如这合卺之酒，日后应当同甘共苦，患难与共，永不分离。
平君深吸口气，在席上端端正正的坐下，眼观鼻、鼻观心，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。这些仆从皆是跟随史曾从鲁国赶来的家人，平君生怕自己有失礼之举，惹人耻笑。
“呵……痒……”她睁开眼，怕痒的想要避开搔扰。
“疼……疼……”她的双腿抖得厉害，手背捂着眼睛，哭得伤心欲绝，“你……你怎么可以这样……欺负我……”
吃过饭后，仆妇洗手斟酒，先是端给刘病已。刘病已跪拜接爵，和前面一样，先是举祭先人然后方才饮酒。仆妇又斟酒给许平君，许平君依样儿做了一遍。这里才饮酒完毕，便又有人端上烤熟的炙肝来，新人同样先祭先人，而后品尝。
彭祖大乐，对车上的病已朗声笑问：“你这祖母家的表弟怎的如此有趣？”
他吃吃的笑：“你看不到吗？脱了衣裳，好陪你睡觉啊。”
“病……次卿……夫君！”她突然感到非常害怕，莫名的，就是怕得发抖，怕得想尖叫。
“很疼吗？”